董桥写过一则轶事,法国存在主义大师萨特晚年时视力退化,鸿篇巨著难以为继,医生沉吟半响,建议他改写诗去,萨特自然是大怒,但不管怎样,这法国庸医毕竟有份诗意在。
一板一眼的德国人则不这么做事。德国学者基特勒在《留声机,电影,打字机》一书中写,德国哲学家尼采中年时同样视力急剧恶化,于是他购置了打字机并很快掌握了盲打。然而有趣的是,自尼采转向打字机,继续坚持写作以来,他的文风似乎有了微妙的转变,精炼诙谐的警句渐多;而长篇大段的排比论述渐少。尼采朋友留意到此细节,在信里提起,尼采则回信说“你说得完全正确”,又说“我们的写作设备似乎参与了我们思想的成形过程”。
尼采买打字机是 1882 年左右,那时打字机与今日的 iPad 地位相仿佛,可算最“潮”的科技产物。基特勒向他的读者提出了个有趣的问题:是否科技改变了思维? 2008 年,著名作家卡尔在《大西洋》月刊上撰文再次引用这则故事,那篇文章迅速引发热议,标题是《是否谷歌让我们变得愚蠢?》
搜索引擎与零碎的大脑
谷歌让我们变得愚蠢。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:不可能。现在让我回忆谷歌与互联网出现之前的人生,我只觉混沌一片不可捉摸,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怎样捱过那段“前谷歌时代”。对信息焦虑症患者如我,互联网加搜索引擎真是妙不可言的恩物。从前你必须等待着邮差带给你昨日的“新闻”,如今只需轻点几下鼠标,世界尽头这一刻的画面就为你直播。从前你必须在图书馆里忍受呛人积尘,走过一列列书架翻阅,如今只需输入几个关键字,海量资料便扑面而来。谁还需要百科全书?谁还需要专家意见?博闻强记如钱钟书、李敖在谷歌面前必定也会大败而归。